撰文：夏建国、张诗雨

摄影：夏建国、聂子竣

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准噶尔盆地边缘的魔鬼城是个让人颤栗的异境。当风从这里呼啸而过，往日沉寂的古老大地便被瞬间唤醒，它开始哭嚎，似乎想要呼唤世人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座无人城，本名叫乌尔禾风城。蒙古人将此城称为“苏鲁木哈克”，维吾尔人称它“沙依坦克尔西”，意为魔鬼城。它是与世隔绝的荒蛮境地，内部地貌千奇百怪，诡异非常。无数个土丘拔地而起，周围没有任何地标参照，像是从天而降的迷宫阵，千沟万壑，峰回路转，难寻归途，自古流传着“进得鬼城出不来”的传说。

魔鬼城地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准噶尔盆地（海拔为300～500米）西北边缘的乌尔禾矿区，距离克拉玛依市约100公里，占地约为十余平方公里。临近克拉玛依市区的魔鬼城，不仅有着奇险怪绝的地理风貌，同时也伫立在一座石油富矿之上。事实上，“克拉玛依”这个名字就是维吾尔语“黑油”的意思。

建国初期，一位叫塞里木巴依的维吾尔族老人在这片戈壁滩砍柴途中意外发现了一个冒着黑油的山丘。随后，他用原油与附近的居民换取生活用品。当时正在全国寻找石油的勘探者得到消息后，来到了这个后来被称作“黑油山”的地方，由此拉开了克拉玛依石油会战的序幕。几十年后，当地政府还特意在黑油山上树立了石雕纪念碑和塑像来纪念老人的发现。今天，克拉玛依油田是中国四大油田之一，探明石油地质储量18.29亿吨，而“克拉玛依”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黑油山，而是以其为基点，辐射千里的大油区，乌尔禾地区就在其中。

一块依油田而生的土地，之所以能吸引中外大量游客前来，离不开魔鬼城一带独特的地貌。

风蚀水侵之下，魔鬼城地区的岩石奇形异状，有的像“狮身人面像”、有的像“泰坦尼克号”、有的好像“孔雀回头”又似“天山雪豹”，猛禽怪兽呲牙咧嘴，古堡阁楼危台高耸，各种人物、动物、植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在这里，可以任凭想象力肆意发挥，所见完全取决于所想。配合如焰炽烈的火烧云、日出朝霞掩映的山峦、明暗错落的光影线条、湛蓝醉人的天空，魔鬼城也成为那些热爱自然的摄影人的天堂，甚至连好莱坞著名华人导演李安也曾选择这里拍摄《卧虎藏龙》中那刀光剑影的武林江湖。

魔鬼城地区成百上千的奇形怪石实际上有个学名——“雅丹地貌”。 20世纪初，赴罗布泊地区考察的中外学者，在罗布荒原中发现大面积隆起的土丘地貌，当地人称 “雅尔当”，即维吾尔语中“陡峻的土丘”之意。发现者将这一称呼介绍了出去，以后再由英文翻译过来，“雅尔当”变成了“雅丹”。从此，“雅丹”成为这一类地貌的代名词。

这种地貌的形成有两个关键因素：一是该地区要有“湖相沉积底层”，也就是该地区在历史上要曾经是一片湖泊；二是要有来自沙漠中定向风和流水的外力侵蚀。干旱区的湖泊,由于水位多变，坚硬的“泥岩层”和疏松的“沙土层”往往层层相叠。

由于沙漠昼夜、四季温差大，泥岩层热胀冷缩，爆裂破碎，露出下面的沙土层，这些沙土层很快便被沙漠中的狂风和洪水冲蚀殆尽，形成了凹槽；而依然有泥岩层覆盖的部分相对稳固，形成或大或小的长条形土墩。由此，雅丹地貌千奇百怪、狰狞骇人的形态便逐渐凸现了出来。

事实上，真正让魔鬼城恐怖骇人的地方并不在于它千奇百怪的外形，而是每当狂风经过时那狼嗥虎啸的声音，恍惚间让人以为身处阎王的地盘！地处风口的魔鬼城最大风力可达10～12级，经常毫无征兆的刮起一阵狂风。高速运动的气流卷起漫天黄土，飞沙走石，刹那间天昏地暗，恐怖来袭，笼罩了整座城。这时，耳畔仿佛有万千猛兽在狂奔怒吼，又像将死之人正低沉呻吟。有的声如洪钟，若恼若怒；有的细如妇泣，悲悲凄凄；更有尖声怪叫，震耳欲聋。

等到风停沙散，夜晚的魔鬼城在寒冷皎洁的月光下，又恢复到往常的静谧，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而已，犹如一座漂浮着幽灵的鬼镇。

传说，魔鬼城原来是一座雄伟的城堡，这里的男人英俊健壮，女人美丽善良，人们勤于劳作，过着丰衣足食的无忧生活。然而，伴随着财富的聚积，邪恶逐渐占据了他们的内心，城里的人开始沉溺于玩乐与酒色。为了争夺财富，四处充斥着尔虞我诈与流血打斗，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恐怖狰狞。天神为了唤起他们的良知，化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城堡。他告诉人们，是邪恶使他从一个富人变成乞丐。然而乞丐的话并没有奏效，反而遭到了辱骂和嘲讽。天神一怒之下把这里变成了废墟，而城堡里所有的人都被压在了废墟之下。每到夜晚，亡魂便在城堡内哀鸣，希望天神能听到他们忏悔的声音。

然而传说依旧只是个传说。据考证，白垩纪时期的魔鬼城原是一片湖泊，是水族生物的天堂，栖息繁衍着多种恐龙，四周有着茂盛的植被和森林。但在距今3000万年前的第三纪时期，伴随着地球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造山运动——喜马拉雅造山运动，青藏高原开始隆起，成为世界上最大、最高的高原。矗立在青藏高原南侧的喜马拉雅山脉，以平均海拔7000米的高度横亘在亚洲大陆和印度次大陆之间，挡住了西南的气流和来自印度洋的水汽。于是，年复一年，我国西部的气候变得越来越干燥，加之地壳运动使得地平面开始上升，湖泊也逐渐干枯。几亿年的时光变迁和地质运动，让繁衍千年的庞然大物们从此消失，这里最终演变成了典型的风蚀性雅丹地貌。

至于那恐怖骇人的声音，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在兴风作浪，而是肆虐的狂风将地面上的沙砾吹起，不断冲击、摩擦着各种硬度不同的岩石，加上回环曲折的地貌，共同演绎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交响乐”。

据统计，处在风口的乌尔禾地区每年大小风总计会刮300多次，占年度天数的 86.5%。集中在4-8月份的7-8级以上大风每年不少于40次，最大风力可达10-12级。

驻足远眺，魔鬼城看起来像一位有故事的老人，你怎么也不会把它同魔鬼联系在一起。然而当你深入其中，感受它千年沉积的断壁，感受它的寸草不生，感受它干裂的黄土沟壑，便会明白它的非凡，让人毛骨悚然。孤身在月黑风高的大漠，听到这些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你绝对有一种身置魔域的错觉。

魔鬼城西方地界乌云密布，炸着雷闪着电，那些层层叠叠的山峦，犹如海市蜃楼。拍日出叠明月，追光逐影；看闪电耀黑云，疏星点点。广袤的戈壁明月如银，长夜逝远。

千百亿年的时代变迁，让这看似荒芜的戈壁滩，也有着专属于自己的宝藏。这里蕴藏着珍贵丰富的天然沥青和石油，而这也被称之为风城油田。清晨，太阳缓缓升起，魔鬼城周边不时响有轰鸣声，使这里不再平静。四周林立的钻井高塔灯光萤闪，抽油机遍布四周，壮观得令人惊叹。我偶尔会想起一个问题，是不是人到了魔鬼城也变成魔鬼？石油一定是地球的血液，在地球的表面建井钻油，无疑像在人身上扎针抽血，贪婪的人类像是想要榨干地球的“吸血鬼”，回想起发生在这里的传说，竟也颇有恐惧之感。

这片风蚀土堆砌成的大地承载着地球无数的变迁，也记录了历史长河中的波澜万千。今日的魔鬼城，它虽然不是城市，但你会由衷感到，这是一座历经沧桑的古老之城；一座奇幻飘逸的想象之城；一座寓意丰富的内涵之城；一座个性张扬的狂野之城；一座让人遐想万千的无边之城。面对这座魔鬼城，置身盘膝坐在干涩的土肌上，去感受它的奇，它的怪，它的美，而这，只有深处其间的人，才自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