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可惜,从小李隐退之后,江湖上,就再也见不到如此慑人的飞刀了。
——那叶开呢?从小李之后,不是还有个叶开吗?
——叶开?哦。叶开是一把好手,但可惜……
——可惜什么?
——叶开太快乐了。
——太快乐了?
——是的。小李飞刀,精髓不仅仅是在刀法,而是在人,在于李寻欢。哦,那是一种刻骨的落寞和忧郁,是一种深刻入骨的幽冷,飞刀即出,幽冥入髓,纵然再强大的敌人,也完全敌不过那刀的气魄,纵然闪过了飞刀,却避不开伤心和仇恨。
——伤心和仇恨?那,也是一种武器吗?
——伤心和仇恨都是绝杀的武器。
——那,叶开呢?
——叶开太快乐,他无时不在的快乐,始终贯穿着他的一切言行,纵使飞刀再迅猛,那种快乐的讯息,已然削减了飞刀的锐气,所以,叶开的刀法即使胜小李百筹,也很少伤人。或者,在他的内心,就极少存有伤人的念头吧。
——那……
——娃娃,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刀是好刀,是伤人的利器,至于……
老者起身,屋内烛火摇曳。
——又该起风了。
老者缓缓地道,烛火映红了少年的脸颊。
窗外的竹林寂寂深深,竹叶刷刷作响。
已然是深秋了。
(一)
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危险的,但我没想到危险来的是如此直接,突如其来。我知道爱上一个人是需要代价的,但从没设想过代价会是如此惨重。
灵雪儿是一个快乐的女孩。
快乐的女孩难免有梦。大抵能够快乐并且有梦的女孩,应该都属于家境殷实的女孩。
说到家境,有万福堂堂主灵云风当爹,那自然就不是一般的殷实了。
我相信灵雪儿的那个梦始于我。
从走进万福堂那一刻起,我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神。是的,因为我是一个浪子,我阅人无数,历经风情。
我知道,从我走进万福堂的那一刻起,灵雪儿的眼神就再没离开过我的身上。
我一向认为,男女之间的情欢,就是一场战斗,一场厮杀。如果你不想败退,那就只有战胜她。很令我开心的是,我一直是个胜者,从来没有失败。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
每个人都有命门,只要你抓住了对手的命门,就无往而不胜了。这让我得意。我唯一的快乐就是看对手濒死时绝望的眼神和女人被遗弃时幽怨且无奈的表情。
做个杀手是冷酷而孤独的,做个浪子是开心而无挂的。
我的命门在哪里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的心中还有一个梦,那个梦,是关于飞刀的,——李寻欢的飞刀。
(二)
你,是谁?灵雪儿指着我的头,趾高气扬地问。
我不答。微微笑着望向她。我知道,这样的场合,不需要我亲自作答,总会有人代劳的。
我知道,一个人内心即便再冷傲,再残酷,但你不能有所表露,因在你活在这个江湖,你就得向江湖低头,即便是在面子上,你也要做得尽量谦恭而不裾傲。这样做的好处是,如果你是一个善人,你会尽可能得到更多人拥戴,如果你是一头野兽,就往往可以在别人不经意间,咬断猎物的喉咙。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微笑,微微地笑。
果然,有人替我答话了:
——他就是江湖新近崛起的少侠叶孤悬。
替我代劳的是万福堂大管家,大内一等一的高手灵群。
这答案让我好笑。难道能在江湖上杀几个人的人,都是侠客?我从心里感到可笑,我只知道,我不是侠客,你可以叫我杀手,也可以叫我浪子,但唯独不能称作侠客,因为,曾经有几个所谓的侠客已然死在我的刀下。
果然,一切都是果然,灵雪儿的眼睛一亮。
——你,杀过很多人?
——是的,所以你不是侠客,你是凶手!
——没错!
可惜,话头到这里的时候被打断了。
打断话头的正是万福堂堂主灵风云,一个极威严的老爷子。
——丫头,叶少侠是贵客,不得乱语!
那一刻,灵雪儿竟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这,忽然让我对她起了好奇。我从来都对好奇的女子产生好奇,就像多年以前的那个女孩。
(三)
那是一个风尘女子。
我很奇怪,一个风尘女子会对一个浪子感兴趣。而且竟痴迷得不能自拔。
在我而言,在青楼逢场作戏已是家常便饭,我从来不明白什么是爱,在刀口上舔生活的人,往往在内心里是绝望的,而绝望的人,需要的只是刺激,绝对震撼的刺激。
因此,当她留恋在我怀里的时候,我丝毫未感到异样。
我觉得青楼与我,就是买卖,这一点天经地义。而我之所以选中她,就是因为在一群姑娘中,唯独她没有正眼看我,而且,在与别的姑娘私语时,还不时地吐吐舌头。
这点和灵雪儿很相似。
这让我觉得有趣和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的东西总是吸引人的。
那时,我正在被一个仇家追杀,确切地说,我受伤了。
我只能躲在怡红院里。
那里的上下对我很好。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挥霍无度的外地客,是一个怀揣万两黄金外出游逛的浪荡子。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知道我来自何处。
所以,在众多姑娘中,我选择了她来陪我度过半个月的疗伤时段。
客观来说,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许是我的大方,或是我的样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看我的眼神有了柔情。
尽管我再三告诫她,我只是她的客人。
可终于有一天,就在我的伤将要养好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有了我的孩子。
——我要跟你一起走!
没可能!我告诉她。
——那我就去死!
你死好了。
我平静地望着她。
她的眼神有些绝望,有点恐怖。
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打点了行装。我的江湖在等着我,是的,还有我的那个梦,那个关于飞刀的梦。
虽然,那一刻,我的心绪微微有些沉重。
(四)
我知道灵雪儿一定会来找我的。
灵风云的七十大寿盛宴已过,回到客房,燃起蜡烛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
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提前在我的房里。
烛火映红房间的时候,也映红了她的脸颊。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自己。
什么?她仰起头。
我会一刀杀了你!
你不会!灵雪儿淡淡地道。
为什么?
因为,你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是我在你这里。
哦?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月很圆,风很好,今晚,要不要去花园看看?你要知道,万福堂的后花园,赛过紫禁城啊。
月色的确不错,风也很轻,万福堂的后花园美不胜收,更有佳人如玉。
不错,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令人心醉。
(五)
——江湖上说你的刀很快,到底有多快?
——我不知道。
——有风快吗?
——风有多快?
——你砍过多少人的头?
——很多。
——你伤过多少女人的心?
——嗯?
我望向她。她的眼眸纯净得像天山上的雪莲。
——我能看看你的刀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见过我的刀的人,都得死。
——你的心很坚硬。
——的确。
——我能劈开它吗?
——不能。你没有刀。
——我有。你要试试吗?
她缓缓起身,褪掉衣服的时候,屋内的烛火熄灭了。
(六)
万福堂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已是一暑。
期间,灵云风来过,他只是说:少侠,有任何事你吩咐下人。
灵群来过,他对我说:少侠,有任何事你吩咐。
万福堂的好客,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任何人来到这里,都很难轻易走出去。留住他们的,不是刀枪,是人心。
没有杀戮的日子也很干净,这种干净的日子,对江湖上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但没人会拒绝。我也同样。
只是,我的刀呢?我的梦呢?
——他们有没有听到江湖的召唤呢?
(七)
我想我是要走了。
——我要和你一起走!
没可能。我告诉她。
那我就去死!
你不会的。我平静地捧起她的脸颊,——你不会死,因为你要等着我回来。
——等你回来?
——是的。我只是要去找寻一个梦,一个关于飞刀的梦!
——飞刀?
对,那种疾如闪电,精髓迫人的飞刀。当我找到它的时候,我会回来。
——当你找到它的时候,你还回得来吗?
——我不知道。或许我会……
——你曾经这样地离开过很多女人吧?
…….
(八)
山顶的花开得很灿烂,很夺目,红红的,一簇簇,像红颜的笑脸。
灵雪儿偎依着我。
我忽然觉得我不该这样,我忽然觉得我的脚步有些软。
一个浪子,一个杀手,当他的脚发软,手发颤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浪子和杀手了。
我忽然地想回头。
灵雪儿偎依着我,发捎撩着我的脸颊。
你的刀呢?
在。
我可不可以看看?
我迟疑着,刀已出鞘。
那是一炳漆黑的刀,见不到光芒。
——这样的刀,能杀人吗?
——是的。能杀很多人。
——可是,现在它不行了,它老了。你的心老了吗?
忽然地,我俯身吻住了灵雪儿的唇。
那一刻,倏忽间,我的腹下一阵冰凉。
本能地,我的刀已在手中,刀锋如电,在灵雪儿面前掠过。
没人能活着看见我的刀。
(九)
——亲爱的,让我杀了你好吗?
血,从灵雪儿的腹下汩汩涌出,她轻声地问。
——你?为什么?
我惊怒着。暴吼着。血,同样从我的胸前涌出。
刀,一把细细的飞刀,直直的插在我的胸口。
——还记得三年前的一个青楼女子吗?你留下了她,却把她的心带走了,所以她投河了,还有肚子里的胎儿…..
你——
——没错,我是她的妹妹,灵风云只是我的干爹,我在这里只为等你。
亲爱的,你能抱抱我吗?我的刀有毒,这一次,你真的走不了了。。。。。
(十)
血液凝固在漆黑的刀上,山风依旧轻柔。
我的半身已麻痹得毫无知觉。
灵雪儿的脸色愈发苍白。
唉,我真的爱你呀,你这个傻瓜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只要想杀人,任何人都可以有飞刀呀,飞刀不在手上,在人的心里啊。。。。。。
天色已昏,残阳如血。
是的,这一次,我真的不走了,就让我这样地抱着雪儿,沉沉地睡去,我想,那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终然会在我长久的梦里,悄悄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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