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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秒针滴答的声音，让我有了一点时间的概念，证实自己还活在现实里。
又一次超过27小时没眯眼睛，这种苦楚无以言表，也没有倾诉对象，我决定把这些不快乐，告诉一个必须得忍受我的人听。不管他愿不愿意。
这个点的医院相对冷清，挂的科室相对偏门，几乎没排队就轮到我了。
我第二次走进这里，轻车熟路坐在医生旁边的凳子上。医生也还是上次那个，但他似乎不记得我，问道：小伙子什么问题。
我说，你好，医生，我睡不着觉，我眼睛很疲惫，但精神很亢奋，大脑活动很剧烈，你没办法想象黑夜里我以多痛苦，多煎熬的心情才熬到天亮。
医生问我：是有心事吗？
我说，一些心事倒是有的，但不至于让我睡不着。
他又问，日常生活压力大吗？
我说，应该不算大吧，我对生活的态度还好。
医生问，你对金钱欲望大吗？
我说：大，但我能控制，也不是说能控制，挣不了那么多，我能妥协，不会太纠结。
医生问，那是不是白天睡太久了？
我告诉他，我连续27小时没眯眼睛了，很痛苦。但有时我能正常睡着的，连续睡8、9个小时，起来还是很困，阶段性的。
医生问，在什么情况下能睡着起来还感觉很困？
我说，多年前在外地打工，早上八点要到公司打卡的时候。
医生……..
医生又问，那你心里面有什么具体的，很费解，很疑惑，时常挂念的事吗？
我想了一会，说，有！
他问我是什么？
我说我从9岁开始，一直想知道宇宙有多大。
医生抬眼看了我一下，我以为他会告诉我一些比如宇宙在不断膨胀，人类科技有限，没办法观测到整个宇宙之类的话。
没想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扔给我说，你根据自己实际情况填一下这个。
表上都是一些题目，后面跟着三个选项，每个选项有对应的分数。例：你每天都有固定做户外运动吗？大概每次多长时间？A从来没有（3分）、B半小时（2分）、c两小时（1分）诸如此类弱智问题。
我填好后，他勾着手指帮我算得分，然后把表格翻一页，背面有答案。一会医生告诉我，说：嗯，确实有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中度焦虑症。戒烟戒酒，多运动少玩手机，我配合开一些药给你调理一下。我很纳闷，他为什么笃定我抽烟喝酒玩手机！虽然他猜对了，但也没跟我确认过。
我说医生，安眠药别开了，我以前来给开了半个月，没效果。
他又看了我一眼，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说：哦你之前来看过，怎么，安眠药没效果吗？吃了也睡不着？
我说，吃了能睡着，但可能睡的太死，打呼噜太用力第二天起来鼻孔痛的不行。主要是我怕对这药有依赖性，我还年轻。
医生若有所思，一时间没办法定夺，又问我，你再好好想想，心里面到底有什么心结吗？
我回答他，说：医生，你说宇宙那么空洞，地球悬浮在这巨大的空洞里，是不是很没安全感？人类……
医生小声嘟哝了一句：还挺严重。然后他听不下去我的“胡诌”，打断我说，这样，我给你开半个月的“普萘洛尔”配合“度洛西汀”服用，能缓解你精神亢奋和心情郁闷的症状，有时间多做最户外活动，多出去走动，尽量不要自己待着。
我说，不是，医生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经常出去放松心情，但只能是暂时的愉悦，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啊。
医生不耐烦，问，你的根本问题是什么你知道吗？我说，宇宙那么大…….
医生转过身，打开窗户，对着窗外深深叹出一口气……我怀疑他开始对我放弃治疗了。
我问他：医生怎么了？他说，哦，没事，政府发了通知，老百货大楼要拆迁，旧楼房今天下午三点要定向爆破，我看看快开始了没。
我说，医生，还是聊聊我的病吧，我挺难受的。
我当时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世间确实没有感同身受。
他看着窗外远处的百货大楼，没有转过头，嘴里风轻云淡的说着：你的病跟宇宙的尺度一样无解。虽然没有药根治，但你看，这些生活还在继续，是吧。
我跟随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医院门口的路上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在路边做买卖的小商贩吆喝不断，我觉得这些嘈杂入耳心烦。
再远一点的药店旁边，我看见门前有个小孩捧着碗在吃面条，他用筷子把一颗颗红辣椒往嘴里塞，辣得满脸通红，我不由得跟着咽了一下口水。
最远处的群山苍翠而静默，风清云也高，不时还有三俩小鸟掠春风而过，叽叽叫着。一切看似都还算美好。
突然一公里开外“轰隆”一声巨响，我被吓了一跳，那栋曾经这个城市里最高耸的老百货大楼轰然崩塌了。我看到医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然后他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百货大楼原地上空，黄褐色的灰尘像雾气一般腾起，视线里那片区域再没有东西可见。
那个吃面的孩子轻抬了一下头，算是配合这声巨响给了一点反应，然后淡定低头从碗里捞起最后一口面条，滋溜吞下，站起身来走回屋子里。我想，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在自己看来多轰烈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也只不过尔尔而已。
路上的人潮似乎顷刻间就散尽了，耳朵里寂静得如处深夜里，我周遭的环境彷佛都空洞而静默了，所有人和事在这个时空里都变得噤若寒蝉，针落有声！
我把目光收了回来，对医生回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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