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得知自己的辞职申请获批，张玉仲下意识地长舒一口气，紧接着，一阵失落感袭来。

此前，张玉仲的公开身份，是四川省富顺县怀德镇清辉村村委会主任，村民眼中的“干部”。而看“风水”，懂《易经》的“手艺”，又成就了他另外一个身份：“乡间道士”，即在当地以看“风水”、做“法事”为业的“风水师”。

▲兼职看“风水”的村主任张玉仲，已有专门的百度词条介绍。 网络截图

两种身份，在这个年过半百的农民身上奇妙交汇，一度并行不悖十多年。

在接受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专访时，张玉仲多次强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传承传统文化”。并非传播封建迷信。尽管仍有不甘，但是考虑到社会影响，他已主动请辞村主任职务，并获得了批准。

▲四川省富顺县怀德镇清辉村村委会，张玉仲辞职前系村主任。 资料图片

村主任业余看“风水”

四川省富顺县怀德镇清辉村，距离自贡市区将近90公里。富顺县全县共有34个贫困村，清辉村赫然在列。

在清辉村里，张玉仲的公开身份是村委会主任。从2004年开始，张玉仲便担任这一职务，3年一届的任期，他一口气干了4届。

实际上，在村里，“张五”这个外号，要比“张玉仲”本身有名气。每当村民家有白事，都能看到“张五”前后忙活的身影。作为一名“乡间道士”，尽管没有得到认证，也没有相应的证件，张玉仲却包揽了清辉村包括看风水在内的多项“业务”。

按照当地村民的说法，张玉仲可根据客户需要定制服务，收费也各有差异，从数百元到上万元不等。在当地村民眼中，请人看风水、做道场是“民俗”，需求十分旺盛，因此，张玉仲的生意一直不错。

张玉仲告诉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自己从1980年开始学习《易经》，对这门学问有着很大的兴趣。而替村民做“法事”，更多的也是照顾乡邻，并不全是为了赚钱。“我只在清辉村里做，不出去做生意。”张玉仲说。

▲怀德镇清辉村村民在农田劳作，该村为富顺县34个贫困村之一。 资料图片

被热议主动提出辞职

村主任兼职“看风水”，很快引发舆论热议。

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怀德镇党委副书记陈定平表示，从工作的角度来说，张玉仲算是比较认真负责的，平时也确实很忙碌，“作为一名村干部，工作方面是称职的”。

张玉仲向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介绍，作为一名村主任，他的工资水平总体并不高。从最初的四五百起步，至今稳定在1200元左右，维持日常生活开销，显得略微有些吃力。不过，他反复表示，自己做兼职是为了“帮助乡邻”，并非全是为了钱。

此外，有村民向重案组37号探员反映称，最近两年以来，张玉仲“做法事”的频率已经大大降低。尽管如此，仍然有不少人认为，作为一名村主任，张玉仲从事这样的“兼职”，显然不太合适。

7月28日下午，张玉仲透露，自己已经于7月26日主动提出了辞呈，并获得了组织批准。

对话

既是村主任，又是看“风水”的“乡间道士”，两种身份交织在一起，让张玉仲成了“网红”。7月26日下午， 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与张玉仲进行了一次对话。

“作为一个村主任，工作上我问心无愧”

重案组37号：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张师父还是张主任?

张玉仲：都不合适了。我最近两年已经很少做法事了，而且，26号我已经向组织提出辞职了，下午也获得批准了。所以，我现在既不是张师父也不是张主任。

重案组37号：当初为什么会想到兼职做“道士”?

张玉仲：主要是一个兴趣，我对这方面确实有爱好，也喜欢研究。另外，村里人也知道我会看风水之类的，有个事情也喜欢找我，帮助乡邻嘛。基本都是别人主动找我的，我很少会去拉生意。

重案组37号：看风水这些技艺是祖传吗?

张玉仲：不是祖传，是我小的时候，跟村里的老人学的。大概在1980年的时候，我就开始学习了，另外自己也钻研《易经》。不过，我结婚有小孩之后，就很少看这些了。

重案组37号：会不会影响日常的工作?

张玉仲：我当了12年的村主任，做出来的成绩大家都是看得见的。我们村底子差，老百姓穷，我当主任这些年，又是修桥又是修路，做了不少事。作为一个村主任，工作上我是问心无愧的。"

“我在传承传统文化，不是传播封建迷信”

重案组37号：又是村主任又是看风水，村里有议论吗?

张玉仲：说是肯定有人说的，但是首先我工作上没有耽误，再一个，我没有干骗钱的事，所以就算是有议论，也不是主流的声音。

重案组37号：有人说，你是在传播封建迷信?

张玉仲：这怎么能是传播封建迷信呢?这是我们这地方的传统民俗，超度也好，看风水也好，都是传统文化。我是在传承传统文化，不是传播封建迷信。

重案组37号：辞职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吗?

张玉仲：是我主动跟上级组织提出来的，后来很快批准了。其实在几年前，镇上领导就找过我谈话，让我把心思多花在本职工作上。怎么说呢，当了12年的村主任，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但是，以后新的村主任选出来了，我还是要配合人家工作。

重案组37号：未来有什么打算?

张玉仲：村主任不当了，也不准备接着做“道士”了。准备务农吧，搞点养殖，鱼啊羊啊都可以，换一种生活。

延展

村主任兼职看“风水”，是否涉嫌违规?

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了解到，村委会作为基层村民自治组织，并非国家机构，其主任由村民选举产生。此外，根据《刑法》第九十三条第二款的司法解释规定，村委会主任只有在协助政府处理抗洪救灾等九种管理工作时，才被视为国家干部。

换句话说，张玉仲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干部”。怀德镇党委副书记陈定平此前曾表示，由于张玉仲并非党员，也无法按照党纪对其予以处理，“如果是党员，党章是明令禁止的。而张玉仲并非党员，确实无明确规定来为他的行为定性”。

富顺县民政局副局长郑冰则表示，村一级干部，在管理上由所在乡镇负责，而在监督方面，党员村干部由纪委部门、非党员村干部由监察局负责。如果当地村民认为，张玉仲不称职，可以向监察局反映情况，由监察局予以调查核实;而如果认为其涉嫌传播封建迷信，则可以报案，如果最终认定，可以根据相关规定予以处罚，然后转交其上级部门，依据程序免职。

新京报记者 王煜 编辑 张太凌校对 陆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