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朝阳区法院受理一个非常棘手的墓地纠纷案。这起案件可不是简单的民事纠纷案,而是“古”对“今”的纠纷。
原告是大清皇室后裔爱新觉罗·恒焱。而这块墓地是恒焱的爷爷在新中国成立前买下的,也算是皇族墓地。新中国成立后,恒焱家根据县官土地政策更换新的房屋使用证。
而被告陈全林,则是在土地改革后从村委会那里承包了这块地。一地许二主?不知哪个环节出现了漏洞。
一时间,法院为难了难。这样的案件,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最棘手的是,此案涉及到历史变革,新旧交替,没有先例,怎么判还真是伤脑筋啊!
初次相见,愉快签约
祖坟是一个家族的人,百年之后的最终去处,也是古代皇室的象征。
虽说大清灭亡已经一百多年,仍有不少的皇族后裔分散在全国各地,一般都有自己的家族墓地。
今天咱们的主人公爱新觉罗·恒焱就是一位皇族后裔,她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三世嫡孙。恒焱幼承家学,自幼跟随父亲研习书法,在书法上有很深的造诣,如今已是有名的书法家。
1999年,爱新觉罗·恒焱的母亲离世,她同弟弟商量打算将父母合葬到祖坟,为父母尽最后的孝道。
于是,恒焱带着弟弟们来到朝阳区东坝乡三岔河,这里是祖父为家族买下的墓地,父亲爱新觉罗·羲瀛和家族的其他长辈全都安息在此。
恒焱这次打算先来看看,准备父母合葬的相关事宜。可谁能想到,自己的祖坟竟跑到别人的院子里去了。
他们看着院子里的墓碑,刚洗衣服的水正往墓碑上滴,一时间无法接受父亲、祖先受此对待,良久都回不神来,有自责,有懊恼。
要知道,祖坟在中国人的心中,是一种精神的寄托。而在信奉风水学说的家族中,祖坟更是直接关系到家族的兴盛和平安。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恒焱众人,丝毫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你们是谁?为啥闯入我家?”突然,身后响起质问声。
恒焱众人被吓一跳,忙转过身来。原来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扛着锄头,看样子刚从外面干活回来,同样是一脸的诧异。
恒焱自幼受家族的熏陶,有良好的教养,即使面对如此愤怒的场景,依然保持着她的温文儒雅。
“不好意思,很冒昧地闯入你家,我们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后裔,我叫爱新觉罗·恒焱,这是我们的祖坟,之前是一片荒地,没想到盖上了房子,请问您是房子的主人吗?”恒焱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屋主陈全有点莫名其妙,说:“是的啊,这是我家。”
恒焱说:“墓地上是不能盖房子的,这会打扰先辈的清净。”
陈全林则说:“墓地?这块地是我从村里承包来的,没有人说这是墓地啊?”
恒焱见男子满脸的不相信,就拿出新中国为他们颁发的土地房产所有证,根据这份历史证明,恒焱当然认为她是这块墓地的所有者。
她指着旁边的两块墓碑,说道“这块写着‘清六皇子塔拜后裔之墓’是祖先的墓,另外一块写着‘慈父爱新觉罗·羲瀛’之墓,是我给父亲修建的,为何现在变成您家呢?”
她说这块地在1919年的时候,被自己的祖父买下,当作家族的墓地,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葬在这里,还有自己的哥哥。
1951年,更换成新中国的土地所有证,自己拿着的这份就是当初在北京办理的。
陈全林听完恒焱的话,看着另一份土地所有证,有点难以接受。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回身进屋。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陈全林拿着一个袋子走出来,来到恒焱众人面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众人看。
陈全林拿出的正是1997年从村里承包这块地时签署的合同。
合同上清楚地写着:村委会以每年1000元的价格承包给陈全林,一共850平方。陈全林说还有两份政府的文件,不方便给他们看。
恒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个人都有这块地的土地使用权,陈全林也是自己花钱承包下的,无法让别人归还。
陈全林和自己的证明都是合法的,这样一地许二主的情形,恒焱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任由祖坟,这么被糟蹋,作为后辈,实在难以接受。
后来,恒焱众人商量后,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案是:他们一次性补偿给陈全林三万一千元,陈全林把墓地还给爱新觉罗家族。然后恒焱等人再以每年2000元的管理费请陈全林做墓地管理员。
当恒焱把提议告诉陈全林时,陈全林的眼睛都亮了。三万元在那时,可谓是一笔巨款啊!
他心想:不用做什么,每年还有2000元的收入,这是天大的好事,于是非常爽快地答应恒焱和她族人的建议。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得告一段落。
祖坟变猪圈,忍无可忍
十年弹指一挥间,2009年,有一天,弟弟给恒焱打电话,想趁着身体利索,去看看父母。
恒焱一行人到达三岔河墓地所在的村子时,闻到一股股刺鼻的臭味,这可真是人未到,味先至。
起初,大家都没在意,还在说谁家养的猪,怎么不清扫干净呢!许是有不好的预感,恒焱担心地嘀咕了一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十年变化太大,恒焱众人按图索骥,来到墓地附近,臭味也是越来越大。
令众人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墓地上是一间一间简陋的出租屋,墓碑周围堆满垃圾,墓碑旁边竟然还有猪圈,里面几头猪吃得正欢呢!
十年的时间,沧海都能变成桑田。再看如今的墓地,除了有两块墓碑,能说明这曾经是墓地,其他已再无墓地的痕迹。
看到这样的情景,恒焱一行人非常气愤,她当即去找曾经管理墓地的村民陈全林。
看着怒气冲冲的恒焱等人,陈全林自知理亏,于是就先发制人地说:“这个地方是村委给我使用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盖房子也好,养猪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
恒焱等人看这架势,不像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明显是故意为之。
于是恒焱拿出他们十年前签订的协议,和陈全林理论,问他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拆除墓地上的房子,反而加盖更多的房子,还有猪圈?
十年前,恒焱付费请陈全林管理,就是想给先辈一个清净的环境。没想到竟事与愿违。
陈全林面对恒焱的质问,回答说:“你给的那两千,早就不够养活我们全家的,我不得自求出路嘛!”
话是没错,可是你求出路也不能打人家墓地的主意啊!只能说恒焱所托非人。
当年陈全林能为了拿到这三万多就把土地还给他们,就能为更大的利益,而撕毁约定。
对于陈全林的回答,恒焱当然不能接受,要求陈全林立即把墓地周围猪圈拆除,还有周围的房子也要拆除。
这样的要求,陈全林当然不能答应,他这一间间的房子,租金每月都有2万多,他怎么舍得放弃这到嘴的肉呢!
其实在最初签订协议之时,陈全林还是很尽职尽责地照看着墓地。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陈全林发现墓地除墓碑外,大有可为,而且2000元也不能养活全家人。
陈全林开始盖屋子,用恒焱给的那三万元,盖起出租屋。
他发现,出租屋的利润远远大于恒焱给的墓地管理费,做起包租公的陈全林,怎么还能看上恒焱给的2000元管理费呢?
于是房子一间间地盖,租金一间间地收,墓地慢慢地被占满了,墓碑也成为垃圾堆放地。
墓地变成如今这种情况,让每次前来祭奠的恒焱等人,十分痛心。为还祖先一个安宁,恒焱多次找陈全林理论此事,可是双方始终都无法达成一致。
古训言:宁与智者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恒焱的弟弟如果没有出事,这件事说不定会僵持得更久。
沟通无果,对薄公堂
就在恒焱为墓地与陈全林对峙之际,恒焱的弟弟突然遭遇车祸,不幸离世。
恒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将弟弟的不幸,归咎于墓地被破坏,影响了风水,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全林才会发生的。
2013年,恒焱怀着悲愤的心情,再次找到陈全林,试图劝说他恢复墓地原样,依然被陈全林拒绝。
恒焱无奈之下,找来记者和媒体求助,想通过舆论的力量,让陈全林妥协。
恒焱同记者讲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控诉陈全林不守信用,破坏了墓地的风水,导致弟弟的不幸,让祖先不得安宁。
了解此事后,记者便担任起双方的和事佬,秉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积极地奔走于双方之间,尝试解决矛盾。
奈何双方态度都非常坚决,恒焱坚决要回墓地的使用权,而陈全林也不想放弃自己辛苦建造的“摇钱树”,矛盾无法妥善处理,陷入僵持状态。
经过多方了解,恒焱知道了陈全林不愿妥协的原因,原来墓地上的这些屋子,每月能带给他两万多的收入,面对这样的利益诱惑,他自然不会放手。
恒焱和族人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祖先墓地的主权。
2013年,爱新觉罗后裔一纸诉状将陈全林告上法庭,坚决要回墓地的使用权,同时追回支付给陈全林的6万元。
不久后,该案件由朝阳区人民法院受理,法官了解情况后,鉴于案件的特殊性,希望双方和解。
可是,推上被告席的陈全林,看到自己被曝光,此刻已经全无和解的意愿,既然对方已经让自己名誉受损,那索性就等着法院的判决吧!
同年7月,恒焱与陈全林的墓地纠纷案正式开庭审理。
此时,全北京城的目光都集聚于此,想看下现实中的官与民的纠纷,到底是哪一方会取胜呢?
法庭上,恒焱拿出了1951年北京为墓地办理的土地所有证,证明自己对这块地的所有权。
而陈全林也不甘示弱地说,皇上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还拿出自己的承包合同,有村委会的盖章证明,表明自己是有使用权的,而且可以自由决定如何使用这些地。
恒焱表示,合同上写的是850平方米的地,而现在陈全林的建筑规模已经远远超出了可以使用的范围,属于违建。
陈全林见状,也开始爆料自己的揣测,说恒焱等人目的不纯,打着争取祖坟的旗号,实则是想要拆迁款。
原来早有小道消息称,三岔河即将拆迁,陈全林就觉得对方的目的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同样,该村村委书记称,恒焱等人并未与村委会签署任何承包文件,而她与陈全林私自签订的协议时,她已没有墓地的所有权,因此不具有法律效力。
原来恒焱所持有的房屋所有证,在1952年土地改革后就作废了,土地统一收归国家所有。
事情发展到现在,看似对恒焱特别不利,其实对陈全林也未必就是有利。
毕竟陈全林承包的只有0.25亩地,这里面根本就不包括恒焱家的墓地。
而陈全林建造的2000多平米的房屋,都属于违建房,当初盖的时候,村委会看他家庭比较困难,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哪里能想到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
法院根据诸多证据,最终判决:驳回原告爱新觉罗·恒焱的诉求,同时要求陈全林拆除违建的房屋,恢复墓地原样,墓地的所有权归三岔河村委会。
恒焱对这样的结果,不能接受,不过能让墓地恢复原貌,还祖先一个清净,也总算能让她稍微安心些。
对于恒焱来说,她争得是祖先的安息的环境,而陈全林争取的是出租房的保留,从这个角度讲,恒焱应该算是赢家。
而对于陈全林来说,虽说损失很大,可是这些年在墓地上违建的房子,所收的租金,足以抵消他的损失了,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这场“古”对“今”的纠纷案,自此落下了帷幕。
只是恒焱依旧想把墓地申请成为墓地群,但是申请之路,漫漫长其修远,结果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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