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三姑的爸爸是故意假装打呼噜。虽然他喝着酒,但是他来了一招故弄玄虚。鲤鱼精和我三姑,被我三姑的爸爸抓了个结结实实。
一开始我三姑的爸爸还勃然大怒,可是看清鲤鱼精的长相,我三姑的爸爸被吓了一跳。
不过我三姑爸爸的害怕,只是一瞬间的。因为有一句话说过,酒壮怂人胆。
我三姑的爸爸是个出了名的怂蛋,是一个挨了揍都不敢吱声的人。是一个老婆被别人搞了都吞声咽气的人。是一个老婆在自家房梁上上吊自杀都无动于衷的人。
所以指望这么一个人有多大的气魄,那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喝完酒之后,我三姑的爸爸就不一样了。他喝了酒,他敢骂街。他喝了酒,他敢在坟地里住一宿。他喝了酒,他敢不管不顾,去敲寡妇门。甚至他喝了酒连队长都敢打,虽然最后失败了,被人摁在泥坑里打了个半死不活。
所以我三姑的爸爸喝完酒之后,见到丑陋的鲤鱼精并没有害怕,而是指着鲤鱼精的鼻子大骂。骂完鲤鱼精,又骂我三姑。
骂我三姑的时候,他还提着小板凳要打我三姑。而且我三姑的爸爸还真的就打了我三姑,手上的板凳一使劲儿,一下子抡在我三姑的头上,把我三姑打了个头破血流。
不过仅仅就打了一下,就被鲤鱼精制止住了。
被鲤鱼精制止,我三姑的爸爸来了脾气,他提着小板凳骂鲤鱼精,老子打老子的闺女,关你屌事。说着话,提着小板凳不光要打我三姑,还要打鲤鱼精。
鲤鱼精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个,无论是打他还是打我三姑,鲤鱼精都不答应。而且无论这个打我三姑的人是谁,就算是她亲爸爸也不行。所以鲤鱼精一下就把我三姑的爸爸摁倒在地,张着大嘴对他咆哮起来。
不得不说,因为鲤鱼精的嘴巴很大,所以咆哮起来很吓人。而且鲤鱼精的嘴巴里是有牙齿的,那个牙齿看起来挺锋利。因为鲤鱼精张着的大嘴离我三姑的爸爸特别近,我三姑的爸爸还以为鲤鱼精要吃了他,就这么一瞬间,酒醒了。
我三姑的爸爸酒醒了之后,连滚带爬的从我三姑的房间跑了出去,可是他那速度哪赶得上鲤鱼精啊。被鲤鱼精三两步抓住,提着脖子就举了起来,眼看就要掼在地上摔死,被我三姑阻止住了。
其实一开始我三姑是无动于衷的,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儿,她心里已经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波澜。她看到鲤鱼精举起她的爸爸,她心里也没有渴望鲤鱼精把她爸爸摔死,也没有不渴望。说简单一点儿,我三姑心里,对她爸爸这个人已经没有了感觉,没有了爱,哪来的恨呢?
可能我三姑唯一担心的,是鲤鱼精把她爸爸摔死,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想,那一天晚上鲤鱼精到底没有把我三姑的爸爸怎么样,但是后来我想,那一晚上,鲤鱼精真不如把我三姑的爸爸摔死呢。
我三姑的爸爸死里逃生,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楚鲤鱼精的样子,大呼小叫夺门而去。出了门之后,一边跑一边叫,我们家有妖怪,我们家有妖怪,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我三姑的爸爸这个人爱骂街,这个毛病大家都知道,所以没有人把我三姑的爸爸说的话当回事,也没有人把他的喊叫当回事。大半夜的,天气炎热,大家伙都睡觉呢。
我三姑的爸爸喊了半宿,估计是喊累了,跑到我太爷爷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我太爷爷叙说,他的闺女是怎么和妖怪搞在一起的。
我太爷爷抽着旱烟袋,火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我太爷爷在火光的照耀下,一会儿亮出半边脸,一会儿亮出半边脸。听我三姑的爸爸絮叨够了,我太爷爷说,语琛跟个妖怪都比跟你强。
语琛是我三姑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我太爷爷给取的。我太爷爷给我三姑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说我三姑语出如玉。没想到到了后来我三姑都不愿意说话了。
我三姑的爸爸听我太爷爷这么说不乐意了,说道,三叔,您这什么意思,什么叫语琛跟个妖怪都比跟我强?怎么着,咱们可是自家人,你可不能站在妖怪那一边啊。
我太爷爷说,我还真就站在妖怪这边儿了,要是有一天这妖怪来求我,说要把语琛带走,我还真就同意。
我三姑的爸爸听我太爷爷这么一说,一下子蹦了起来,骂我太爷爷,嘿,你这个老东西你还别给脸不要脸,我马上就去,举报说你私藏黄金,到时候看咱们谁遭殃。
我三姑的爸爸这么一说,我爷爷不乐意了。别看我爷爷年纪小,可我爷爷愣啊,冲到门口一脚就把我三姑的爸爸给踹翻了。
踹翻我三姑的爸爸,我爷爷张嘴就骂,臭不要脸的,大半夜没地方去,我们家好心收留你,你还他妈想举报我们,你该他妈死哪死哪去吧。
我太爷爷听我爷爷这么一说话,拉下脸来问道,谁让你说脏话的,还谁他妈的?说,这跟谁学的?
我爷爷有点无奈的看着我太爷爷,你这个老头活该挨整,我说句脏话你倒是给我上劲儿了,可你亲侄子到你家来要举报你,我看你怎么没上劲儿呢。
我太爷爷拿着烟锅指着我三姑的爸爸跟我爷爷说,他不是我孩子,他要是我孩子,他就这副德性,我打不死他,我不姓沈。可你是我孩子,我教育你有什么不应该的吗?
我爷爷嫌弃我太爷爷说道,行了,先吃上饭再说吧,饭都吃不上什么教育不教育的。
爷俩在这瞎臭贫,我三姑的爸爸早跑了,去说两件事情,一个是他闺女跟妖怪搞在一块儿了,一个是我太爷爷私藏了黄金,就埋在炕底下呢。
那的人听风就是雨,大半夜的拉帮结伙扛着铁锨来到我太爷爷家,把我太爷爷屋里屋外挖了个遍,什么都没找着。三姑的爸爸添油加醋,肯定这家伙挪地方了,你们接着找,肯定能找着。
那的人不是傻子,也猜到了我三姑的爸爸胡说八道,可是挖不出黄金也不能丢了面子。于是,把我太爷爷和我三姑的爸爸都抓去了,两个人一块给整了一顿。我爷爷躲到下边儿的树林里,这才躲过一顿揍。
我太爷爷顶着一脑袋包回到家,点上一锅子烟,信誓旦旦的,要把我三姑的爸爸弄死。
可是还没有弄死我三姑的爸爸,村里又开始翻天覆地。因为在我三姑的爸爸的带领下,村里的人还真发现了鲤鱼精的存在。
并不是说村里的人不知道鲤鱼精的存在,好多人都看见过鲤鱼精。在我们那,没被鲤鱼精偷过的少,可是因为这鲤鱼精偷的多了,变得比较贼,而且是多在夜里出现,所以也没有几个人能抓得住他。
另外一个来说,这鲤鱼精平常出现在村里最多小偷小摸,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大家虽然抓不住他,但也不至于建立仇恨。但这次鲤鱼精出现的目的可就不一样了,是为了我三姑。
我三姑是谁呀?我三姑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我三姑的爸爸说了,这鲤鱼精这次出现到村里头来,是弄女人来了。今天弄了我家闺女,说不定明天就弄你家闺女,说不定后天就弄你家媳妇儿。
人啊,最怕谣言。这个谣言一起,就成真的了。
所以,在我三姑的爸爸添油加醋之下,全村人同仇敌忾,最终达成了一致,不抓住这鲤鱼精,事不罢休。甚至为了能抓住这鲤鱼精,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组。沈二奎是这个工作组的组长,妇联主任吕金凤是工作队的副组长。
领导班子组成了,抓捕鲤鱼精的工作就正式展开了。
抓捕鲤鱼精工作的第一步,就是了解鲤鱼精的信息,这个莫过于从我三姑身上知道最为直接。
工作组把我三姑直接带到一间小屋里,轮番盘问我三姑,问鲤鱼精的来头到底是什么?
我三姑连鲤鱼精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哪里知道鲤鱼精的来头,虽然也不知道这个鲤鱼精有没有名字。我三姑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惹怒了工作组的人。他们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对着我三姑大呼小叫,并且跟我三姑说,要是再这么不老实,就要整死我三姑。
我三姑都不知道整死是什么意思,目光呆滞的看着工作组的人员,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三姑开不了口,工作组的人也没有办法,决定要给我三姑来点硬的。
工作组来点硬的很简单,就是不让我三姑睡觉,也不让我三姑上厕所。
不让我三姑上厕所,我三姑应对这个事情也很有办法,直接就在小屋里尿了,拉屎的时候直接蹲在墙角,脱裤子就拉。但是因为工作组的人也不给我三姑饭吃也不给我三姑水喝,所以三姑拉屎撒尿进行的次数很少。
这个事情让工作组的人很无奈,他们没想到我三姑竟然是这么的不知廉耻。工作组副组长吕金凤说,这个沈语琛到底是不知脾味,看来她已经被反共分子和阶级敌人给同化了,咱们的手段要大胆一些激烈一些。
副组长发话了,工作组的组员们对我三姑展开了更激烈的手段,第一步就是不让我三姑睡觉。我三姑稍微有一点儿打盹的迹象,就用探光灯照我三姑的眼,用凉水泼我三姑的脸。
但是让工作组的人员没有想到的是,我三姑在这个严苛的环境当中进化了,练就出来一种睁着眼睛睡觉的本领。一开始工作组织人员看我三姑发呆,都以为我三姑被他们给逼傻了,还说他们的手段展现出了初步的效果。谁知道当我三姑睁着眼睛打呼噜的时候,这些人才明白,我三姑坐在那里睁着眼睛睡觉呢。
工作组的人员气坏了,不停的用凉水浇灌着我三姑的脑袋。浇灌到后来,我三姑忍不住把浇灌她的水给喝了个精光,好好的解了一番渴。
工作组织人员很无奈,他们想不到我三姑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们并不了解我三姑,他们要知道我三姑的爸爸在平常生活中是用多么严苛的手段对待我三姑的话,这些工作组的成员就不会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么的低级。
反正是使用了好多种手段,都对我三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工作组的人员犯了难。
最后还是我三姑的爸爸给出了主意,既然不肯说,那就直接拉出去,绑在沂河边的树上,风吹日晒,我就不相信那个鲤鱼精不会出现。
工作组的人冲我三姑的爸爸翘了大拇指,说他要是生在革命年代,一定是闹革命的一把好手,对自家姑娘都这么狠心。
我三姑的爸爸呵呵一笑,说道,咱是没赶上机会,咱要是赶上机会,咱说的什么都得是胜利果实的拥有者,咱也不至于今天这样。
工作小组的组员们,看我三姑的爸爸这副模样,一个个挺无奈的。
这人再坏呀,他也有得有个限度不是,可我三姑的爸爸他们觉得没有限度。
我三姑被绑在沂河边的一棵独柳树上,风吹日晒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到了最后要不是我太爷爷知道消息,给我三姑送了口吃的,喂了口水,估计我三姑撑不到鲤鱼精来。
我太爷爷不明白,指着我三姑的爸爸问,这是你亲骨肉,你是怎么想到这些方法来对付她的,对付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能让你吃饱?能让你喝足?能让你有钱花?还是能让你夜里睡得更踏实?
我三姑的爸爸对我太爷爷的这些话嗤之以鼻,冷笑着说,我姑娘,我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乐意,谁还能说我一句闲话怎么滴?
我太爷爷没了话,想把我三姑解下来,可是工作组的人不愿意。说他们守在这沂河边好几天了,眼看见工作就有成果了,你个地主羔子,你要是把她解开,就是破坏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
我太爷爷才不管那套,伸手就解,被工作组的人员打倒在地,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我太爷爷喘不过气儿来。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我太爷爷肯定是没有解成。我三姑说了几天来第一句话,三爷爷你别管我了,你走吧。
我太爷爷是流着眼泪走的。
嘴角流着血,眼里流着眼泪,一瘸一拐地顺着沂河边往万人林去了。
我太爷爷去万人林,是想跟我祖爷爷说道说道。我们那一家人,被清算之后,也都被埋进了万人林。
我太爷爷在这个午后的黄昏进入到了万人林,站在我祖爷爷和他大哥二哥的坟前,声泪俱下的问道,当初咱们家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下他这么一个玩意儿?让这么一个可怜的丫头受他这么大的折磨,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夏日午后的风吹进万人林,吹在我太爷爷的背后,一阵阵的发凉。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太爷爷正儿八经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真的不一定是好人当道的。我太爷爷不知道世道是怎么了,这世道不是应该越来越好了吗?可为什么好人还是遭罪呢?
我太爷爷学了那么些年的道,修了那么些年的法,可是却连一个命苦的孩子都救不了。我太爷爷觉得自己这些年的道,这些年的法,全都是白修了。
我太爷爷在万人林里,站到半夜,直到我爷爷来找,并且告诉我太爷爷,鲤鱼精真的来找我三姑了,还被工作组的人给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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