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昌仁
提起长城,你会想起什么?是绵延万里的壮阔,还是高大屹立的雄壮?如今,为了挖掘长城历史文化价值,延续相关文化传统,一些地区在长城保护项目中引入了考古环节。
据媒体报道,北京箭扣长城考古工作已于今年夏天启动,近日陆续发掘出石碑、火炕、陶片。这是全国长城保护项目首次引入考古环节,也标志着长城保护从抢救性保护转入预防性保护。通过考古人员的发掘,一幅多彩的长城文化图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长城沉甸甸的“简历”
现在一提长城,我们脑海中往往会浮现贯穿我国北部的万里长城。其实,我国历史上的长城,不止这一座。
如果为长城写份“简历”的话,它的出生年月,应该写春秋战国时代。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割据,互相征伐。为了相互防御,各诸侯国先后在边疆筑起数百里至数千里的长城。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楚长城和齐长城。
笔者是山东人,对于齐长城比较熟稔。提起齐长城,大家可能不太了解,但是若说起“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可就耳熟能详了。被孟姜女“哭崩”的长城正是齐长城。齐长城,建筑在山东起伏连绵的泰沂山脉的山岭、平谷之中,西起济南市平阴县,东至青岛市西海岸新区,全长达1200余里。
据史料记载,齐长城始建于春秋齐桓公时期,最后完成于战国齐宣王时期,历时二百六十余年。至于修建缘起,学者张维华先生提出,“春秋间,列国诸侯,竞相争伐,或因河为堤防,或沿山置障守,其所谋以自立之求,愈之且密。至于战国,车战之制渐息,徒骑之用渐广,战争范围,益为扩大,于是有长城之兴筑矣;齐国因设齐长城,当与此相关。”
由于齐国在春秋战国时期,长期处在第一集团,国力非常强大,因此,这座齐长城修得也是气势非凡,处处彰显王霸之气。如今,你去济南市长清区游玩,还能目睹齐长城的风姿。虽然历经千年,但齐长城的每一块石头,仍在诉说当年霸主雄姿。
除了齐楚两国外,燕国、赵国、秦国在公元前4世纪前后,先后在北方修筑了防止东胡、匈奴南掠的长城。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他把这三段长城连为一体,形成了西起甘肃临洮,东至辽东的秦长城。这就是如今万里长城的雏形。
到了西汉时期,长城“简历”上可写的东西多了起来。汉武帝为消除北方边患,在主动出击匈奴的同时,大规模修缮了秦长城,增筑了河西长城和外长城。河西长城东起甘肃永登县滨河之处,西达新疆罗布泊附近。外长城则建设了光禄塞和居延塞。汉长城总长约1万千米,是中国古代最长的长城。
后来,金朝占领北方之后,对长城也进行了修缮。金人修的长城,性质别具,规模巨大,很有特色。金长城也是继秦、汉长城之后的中国古代第三条万里长城。
我们现在看到的万里长城,是明长城。这也是长城“简历”中最出彩的地方。
自从朱元璋在南京开国之后,北方的少数民族一直是明朝的肘腋之患。为了抵抗元朝统治者的后裔,以及后期的女真人,明朝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多次修筑长城。明长城西起甘肃嘉峪关,东到河北山海关,全长6300千米。无论在布局上、建筑上、施工技术与组织上,明长城都达到了长城建筑史的最高水平。
至于清朝,一般认为清不再修筑长城,但是实地考察证明,清政府在某些地段多次修缮和增筑过长城。
不得不说,长城的“简历”很长,但是每一个字都不是多余的。那一笔一画的背后,是中华民族传承数千年的荣光。
为长城“修旧如旧”把脉
虽说明朝距离现在并不算遥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一些长城因天气原因、年久失修、保护不力、人为损坏等原因,已出现了坍塌。这对长城的保护是极为不利的。
位于北京的怀柔长城80号敌台,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怀柔长城80号敌台属于亓连关长城。这段长城位于雁栖镇,西接慕田峪长城,东连莲花池长城。从亓连关关口往西数第四个敌台,就是怀柔长城80号敌台。
据资料记载,这个敌台分为上下两层,高11米多、长11.6米、宽9.6米,进深和面宽都非常大。敌台一层呈“回”字形,内部小“口”上有4个券门,两个“口”中间的回廊每两条边相交的交角处也是拱券形的。二层铺房残存部分墙体,西侧墙体相对完整,南墙有些坍塌。
2019年一场大雨,摧毁了这个敌台。受暴雨影响,原本局部坍塌的敌台南墙完全坍塌,导致整个主体结构发生改变,一层拱券变形,券顶的砖摇摇欲坠。二层的山墙也歪向南侧。
让人感到忧心的是,“出事”的长城,不只怀柔长城80号敌台这一处。同处北京的金山岭长城也面临着坍塌的危险。要知道,金山岭长城号称是“万里长城、金山独秀”,是万里长城中最精华的部分,从金山岭至司马台是北京地区原貌保存最完好的一段。看着金山岭长城坍塌的照片,任谁都会感到心痛。
根据北京长城资源调查结果统计,保存程度好、较好和一般的各类型遗存约占总量的33%,保存程度较差和差的各类型遗存约占总量的41%,已消失的遗存约占总量的25%,未经调查的遗存不足1%。
长城需要保护,这已经成为了社会的共识,政府也为此做出了许多努力。引入考古,正是长城保护工作最重要的一个突破。
修缮长城,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修旧如旧”。现在有些古城修缮后得不到好评,就是因为修好之后“现代味”太浓。而“修旧如旧”的关键便是断定文物的时代,掌握其最原始的信息。而考古正是了解掌握这种原始信息的重要、甚至唯一途径。比如,有的长城外表上看是明代的,其实有可能是利用前朝的城墙加固而成。然而,通常情况下,不可能为了搞清情况去撬动城砖。顶多是某地出现断崖,考古人员去做考古调查。因此,与长城修缮工程结合起来进行考古,是非常必要的。
举个例子,北京市怀柔区箭扣长城是明代蓟镇长城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2018年以来,为配合箭扣南段长城维修工程,考古工作者发掘了151号至154号敌台,初步明确了4座敌台结构形制、建造使用过程及受损情况,出土石雷、筒瓦等武器装备和建筑构件。
就在今年夏天,箭扣长城又传来了好消息,考古人员在清理铺房北墙外侧的地面时,发现了一块石碑。石碑为青石材质,边框刻着缠枝卷草纹,因为刻字面朝下,因此碑文保存完好,字体为繁体字,字迹娟秀,清晰可辨。碑文记录着修这座敌台的负责人,从最高长官到“把总”和“边石窑匠”。不同的是,官阶高的人只有姓,名字处留有两个字的空白。等级较低的负责人则写了全名。碑文的落款是“万历十二年”。这块石碑的出土,把箭扣长城的修缮时间至少提前了32年。
边城考古,充实长城文化
长期以来,人们对长城的关注点,往往停留在军事层面。也无怪乎人们有这样的想法,因为长城沿线自古以来战事就非常频繁。
从秦朝到清朝的两千多年时间内,中国北方民族与中原民族在长城沿线进行的战争有350余次。著名的有秦朝时的蒙恬击匈奴之战,汉朝时的“河南漠南之战”,明朝的“土木之变”,还有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军队在长城的冷口、喜风口、古北口和滦东等地,为抗击侵华日军进行的“长城抗战”等。
其实,长城作为庞大的体系,其文化内容并不止于军事层面,那些长城边堡中,有着丰富多彩的文化。正如北京建筑大学教授汤羽扬所说:“要通过考古让公众知道,长城并非只是一道山上的墙或者草原上的土垄子”。
清平堡遗址便是个典型的例子。清平堡遗址位于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杨桥畔镇东门沟村,距离明长城约10公里,是明延绥地区三十六营堡之一,始建于明成化年间。在建成后嘉靖年间多次遭到攻击,隆庆六年、万历六年先后对城址进行增高、加砖等补修工作。清康熙时期平定噶尔丹之后被废弃。清平堡遗址由于废弃后很快被沙漠所掩埋,该区域遗址很少有人类进行大规模的活动,基本以农业耕作和放牧为主,因此清平堡遗址得到了较好的保护,其内涵能很好地反映出明长城营堡的格局风貌及时代特征,是目前陕北地区营堡中遗迹保存最好、最完整的、罕有的保存原貌的明代长城城堡。
而通过考古挖掘,会发现清平堡的布局就很有特色。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魏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举了其中一个例子。他说,考古发现清平堡留有北门。中国历史上的北方地区,自汉代以来到金元时期,再至明代,城址是很少开北门的。因为北方冬春季常刮西北风,所以一般不开北门。考古中也发现个别有开北门的,“这种情况下要开北门,一定跟守卫长城有关,这些堡子肯定是在长城以南,开北门就是为了‘上班’,与守卫长城和边关贸易有关。”魏坚说。
除了清平堡外,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沙梁子古城也非常典型。这座古城位于呼和浩特市西南部,该城自20世纪调查发现后,一直未做正式的考古发掘。2017年,为配合呼和浩特市新机场快速路及城区三环路的基础设施建设,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与中山大学联合考古队,对城址进行了全面勘探,并对道路所经地段进行了局部发掘。通过2017年和2019-2020年两个季度的勘探发掘,大致探清了城址的形制,并在城址中部揭露一座大型仓储建筑基,其中包括1座大型粮仓建筑,面阔16间、进深2间,总面积近1800平方米。这是第一次揭示出边城粮仓建筑的形制,为研究边城该类建筑提供了实物资料。
边城考古一系列成果表明,长城并非尘封于历史之中,而是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随着考古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长城故事被讲出,这有利于人们进一步了解长城、认识长城、爱护长城。而这也是长城考古的最终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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