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被绐(dai四声,这里是欺骗的意思)
南丰的征士(不接受朝庭征用)赵黎村说,他的某个祖辈,是乡里的豪士。明末大乱时,有匪类某人,横行乡里,常喜欢借各种名目活动收钱,穷苦人家很苦恼,赵因此上告官府,驱散了他们。群匪没有收入,积下很多怨恨。赵强壮有力,群匪不敢私自报仇,每到阴天打雷,就聚集他们家人,摆好供品祷告说:“为什么不雷击恶人赵某呢?”
一天,赵在花园中采摘,见到尖嘴毛人从天空而下,轰轰作响,有硫黄气味。
赵知雷公被匪类欺骗,手拿夜壶扔过去说:“雷公!雷公!我活了五十年,从没见到雷公击老虎,而总是见雷公击牛。欺善怕恶,怎么这样呢?雷公能回答我,就是枉死也不怨恨。”雷公发不出声,怒目闪闪,好像有惭愧的神色。又被夜壶脏污,竟然落入田中,苦吼三天。群匪说:“我们拖累雷公!我们拖累雷公!”为雷公做法事超度,才离去。
【原文】
雷公被绐
南丰征士赵黎村言:其祖某,为一乡豪士。明季乱时,有匪类某,武断乡曲,惯为纠钱作社之事,穷氓苦之。赵为告官,逐散其党。诸匪无所得,积怨者众。赵有膂力,群匪不敢私报,每天阴雷起,则聚其妻孥,具豚蹄祷曰:“何不击恶人赵某耶?”一日,赵方采花园中,见尖嘴毛人从空而下,响轰然,有硫黄气。赵知雷公为匪所绐,手溺器掷之曰:“雷公!雷公!吾生五十年,从未见公之击虎,而屡见公之击牛也。欺善怕恶 ,何至于此!公能答我,虽枉死不恨。”雷噤不发声,怒目闪闪,如有惭色。又为溺所污,竟坠田中,苦吼三日。其群匪曰:“吾累雷公!吾累雷公!”为设醮超度之,始去。
鬼冒名索祭
某侍卫好骑马射箭,追逐兔子到东直门时,有老翁蹲在井边打水,马奔跑停不住,把老翁挤到井里去了。侍卫非常恐慌,急忙跑回家去。
当夜,就见老翁推门而入,骂道:“你虽无心杀我,但是见我落井,叫人救我,还有可能活,怎么忍心潜逃,竟然回家了呢?”侍卫不知怎么回答。老翁就毁坏屋里的东西,不停地作怪。侍卫全家下跪求饶,为他设法超度。鬼说:“没用。要想我安宁,必须刻木为主神牌,写我姓名在上面,每天用猪蹄祭我,当作祖宗一样对我,才肯饶你们。”于是照他的话做,怪就停止了。从此,侍卫过东直门,必定绕道而避开这口井。
后来跟随圣驾出行,应当过东直门,侍卫仍然想绕道走,总管斥责他说:“倘若皇上问你在哪里,我怎么回答?何况青天白日,成千的人马,怕什么鬼呢?”侍卫不得已,仍路过井边,就见老翁宛然立在那里,见侍卫就奔上前揪住衣服骂道:“我今天找到你了!你前年骑马冲撞我而不救,怎么能忍心呢?”边骂边打。侍卫惊怪哀求说:“我的罪说什么好呢?但是您已经在我家受祭几年了,曾经当面答应宽恕我,怎么又改变以前的话?”老翁更怒气地说:“我没有死,怎么需要你祭?我虽被马冲撞,失脚落到井里,后来有路过的人听我呼救,当时就拉我出来了。你怎么把我当鬼?”侍卫非常惊骇,就拉住老翁一同到他家。看木牌上写的,并不是他的姓名,老翁挥臂大骂,取木牌摔了,供的东西推翻在地。全家惶恐愕然,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时听到空中有声音大笑而去。
【原文】
鬼冒名索祭
某侍卫好驰射,逐兔东直门。有翁蹲而汲水,马逸不止,挤翁于井。某大惧,急奔归家。是夜,即见此翁排闼入,骂云:“尔虽无心杀我,然见我落井,唤人救我,尚有活埋,何乃忍心潜逃,竟归家耶?”某无以答。翁即毁器坏户,作祟不已。举家跪求,为设斋醮。鬼曰:“无益也。欲我安宁,须刻木为主,写我姓名于上,每日以豚蹄享我,当作祖宗待我,方饶汝。”如其言,祟为之止。自此,过东直门,必纡道而避此井。
后扈从圣驾,当过东直门,仍欲纡道走。其总管斥之曰:“倘上问汝何在,将何词以对?况青天白日,千乘马骑,何畏鬼耶?”某不得已,仍过井所,则见老翁宛然立井边,奔前牵衣骂曰:“我今日寻着汝矣!汝前年马冲我而不救,何忍心耶?”且詈且殴之。某惊遽哀恳曰:“我罪何辞,但翁已在我家受祭数年,曾面许宽我,何以又改前言?”翁更怒曰:“吾未死,何需汝祭?我虽为马所冲,失脚落井,后有过者闻我呼救,登时曳出。尔何得疑我为鬼?”某大骇,即拉翁同至其家,共观木主所书者,非其姓名。翁攘臂骂,取木主掷之,撒所供物于地。举家惶愕,不解其故,闻空中有声大笑而去。
鬼畏人拼命
介侍郎有族兄某人,很强悍,憎恶别人说鬼神的事。每到住宿的地方,喜欢选择一直号称不吉祥的房屋住。到山东一旅店,人们说西厢房有怪,介很欢喜,开门直入,坐到二更天,瓦从房梁上掉下来,介骂道:“若是鬼呢,必须选择我家里没有的东西扔下来,我才怕你。”果然落下一磨石。
介又骂道:“若是厉鬼呢,必须能碎裂我的茶几,我才怕你。”于是就落下一巨石,砸碎茶几为两半。介非常愤怒,骂道:“鬼狗奴!敢砸碎我的头,我才服你!”起立摔掉冠帽在地上,昂首等待鬼砸。从此,寂静无声,怪也永远断绝了。
【原文】
鬼畏人拼命
介侍郎有族兄某,强悍,憎人言鬼神事。每所居,喜择其素号不祥者而居之。过山东一旅店,人言西厢有怪,介大喜,开户直入。坐至二鼓,瓦坠于梁。介骂曰:“若鬼耶,须择吾屋上所无者而掷焉,吾方畏汝。”果坠一磨石。介又骂曰:“若厉鬼耶,须能碎吾之几,吾方畏汝。”则坠一巨石,碎几之半。介大怒,骂曰:“鬼狗奴!敢碎吾之首,吾方服汝!”起立掷冠于地,昂首而待。自此,寂然无声,怪亦永断矣。
(《子不语》清,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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